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薪水讨不回,被黑中介骗 船长的下一步该怎么走?
【Mon Apr 24 11:35:44 CST 2017】
  

蓝天白云下,海水拍打着一艘行驶中的货船船身,英姿飒爽的船长站在驾驶室内,制服笔挺。舷窗外,几只海鸥掠过。

很可惜,这样的画面只存在于影视剧中。

8小时当班、24小时待命,青春如螺旋桨绞起的浪花般匆匆而去,到头来,却连工钱也讨不回来……这才是船长们的真实写照。

18日,记者来到船员大市舟山。在岸上,没有了风浪声,船长们的心声变得更为清晰。

“挤牙膏”式的发薪

过了4月19日这天,舟山人韩雷2017年的陆地生活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。接下来的大半年,作为船长的他将带领14名船员踏上油轮,与海为伴。考虑到过年也不一定能回家,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季节里,他特意带上了厚重保暖的冬衣。

出发的前一天,这个本该与家人共处的极其宝贵的日子,韩雷还是将它和一位律师“分享”了:距离那一次舟山上船、宁德白马港下船的跑船经历已过去将近3年,但工钱却迟迟没有到账,托了朋友去说、找了中介去催,甚至求助了相关部门,船东像挤牙膏似的分批给了1万元后就没了音信。无奈之下,他决定在此次远行前委托好律师,到法院起诉,“血汗钱总要讨回来”。

其实,剩下的欠款数额并不高:1.42万元。但对于家中顶梁柱的韩雷来说,这笔钱还是很重要,妻子没有收入来源,女儿又面临中考,每月的补习费不菲。另外,比钱更重要的,是韩雷心里的那口气:“那家公司一直在运作的,按理是有钱的,但就是不给我工钱,想起来我就不舒服。”据他了解,包括他在内,那趟船至少拖欠了5名船员的薪水

付出劳动获得报酬,是劳动者最基本的权利,也是航运企业应该给予船员的最基本的尊重。但眼下,航运业不景气仿佛成为拖欠船员工资名正言顺的理由。在采访中,多名船长向记者证实,目前航运业拖欠工资现象十分普遍,等船员上岸后两三个月再分期发放工资已成为业内的潜规则,甚至有船东“躲猫猫”,分文不给。而讨薪,举步维艰。

 

惹不起的黑中介

讨薪难,源于登船难。

2008年年中起,航运业开始走下坡路,于2010年短暂回暖后又迎来了漫长的寒冬。大量害怕被市场淘汰的水手、机工等普通船员为此纷纷“回炉重造”,通过考试升级为船长、大副,随之引发的,便是高级船员的饱和、过剩。

“只要一个电话,明早就能给你找到一批船长。”韩雷告诉记者,在他周围,相当一部分年龄在五六十岁的船长和大副已处于退休状态,“搁过去,这个年龄至少还能在海上跑个七八年。”

在这样的大环境下,既想要上船,又希冀航运公司给予多方面的职业保障,对船长来说,似乎是种“奢求”。一份口头合同,没有“五险一金”,随意拖欠工资……这才是圈子里的常态。

船长们在这里看到了失望,但另一部分人却看到了希望——赚钱的希望。

由于信息渠道没有打通,船长要跑船,大多只能依靠中介。船长多了,中介费用也水涨船高,目前,船长职位的中介费用在3000至5000元不等。“如果交了中介费可以让我们安心跑船也好,只可惜现在中介市场鱼龙混杂,黑中介无处不在。”韩雷说。

据了解,黑中介行骗的方式较多,一类是在船员登船前作出虚假承诺,造成船况、工资待遇都极好的假象,船员交付中介费上船后才发现上当被骗。如果说这种方式简单粗暴,那么后一种方式对经验丰富的船长来说也是防不胜防。

船员都希望能够在一条船上长期工作,因此,中介合同中也会作出规定,保证船员至少能干满2个月,否则退还一半中介费。但往往在2个月过后,黑中介便会和航运公司的人事经理反映,以各种理由辞退船员,以便更换船员,再收取新的中介费。

18日晚,记者加入一个名为“中国船长群”的QQ群后,由于未及时报上真实身份,立即被群内众多船长错认为是一名黑中介。在交流中记者得知,群里的大部分船长都碰到过黑中介,所以大家会实时发布公告,曝光黑中介名单。但维权方式也仅限于此:“毕竟圈子就这么大,我们最终还是得通过中介找船,惹不起只能躲。”其中一位船长无奈地表示。

日渐消失的威信

“我恨这个职业。我现在很后悔……”在和记者的对话中,船长胡亮口中常常蹦出感情色彩鲜明的字眼,不难看出这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。

和很多船员不同,胡亮当时入行是打心里崇拜这个职业。由于爷爷和父亲生前都是渔业公司的船长,年幼的他便有机会坐着父亲200吨的木壳船去宁波、去上海,也正是在父辈高大的背影中,胡亮从小就有了成为一名船长的决心。

让他始料未及的是,子承父业的决定最终却换来了父子俩关系的僵化,两人几年没说过话。父亲去世当日,胡亮因为工作未能赶到,这也成为了他一辈子的遗憾。

“我想,他正是因为太过了解跑船的艰辛,所以当初不同意我干这行……”2005年,胡亮跟随“渔转港”大军转业,从渔业船长变身为货运船长。

海运这行曾广泛流传一句谚语,说船长是仅次于上帝的人。可胡亮说,现实早已由于船员数目的庞大而变得“骨感”。由于机工、水手相对紧缺,不少船东宁可更换船长也不愿得罪机工、水手,船长得不到理应得到的尊重,下属不服从船长管理的情况也时有发生,“事实上,这在海上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”。

尽管背负着太多愤懑之情,胡亮也不得不承认,自己跑了25年的船,早已没有了转行的机会和勇气。

相比之下,1989年出生的小李则有“回头”的机会。身为水手的他已下定决心上岸工作:“到了结婚年龄了,家里人在催。要是天天泡在海上根本找不到女朋友。”据他说,他航海专业的同学,现在已无一人跑船。

监管部门应加强执法监督

船员的生存现状已经引起了不少专家学者的关注,其中就包括浙江海洋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法学博士、律师易传剑。

从手头上的一些船员劳务纠纷案子中,易传剑发现,除了拖欠工资,目前航运公司私自扣押船员证书的情况也比较严重。对此他建议,船员要想维权,首先就得保留好相关证据,比如船员劳务合同、船舶相关证书复印件等。而针对船员的需求,司法部门也应开辟绿色通道,比如小额诉讼减免收费,通过快递方式递交材料等。

此外,易传剑提醒说,尽管船员工资享有船舶优先权,船舶拍卖后要优先清偿船员工资款,但船舶优先权的存续期为1年,因此船员讨回工资要在离船后1年内行使,否则优先权便会丧失。而对于黑中介问题,他也呼吁,相关监管部门应加强执法监督力度。

去年11月,《海事劳工公约》正式对我国生效,交通运输部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出台了一系列有关海事劳工的法律法规,其中就要求劳动部门对用人单位履行劳工公约的条款进行检查,并对签订劳动合同情况、工资支付情况等作出相关规定。在易传剑看来,这对船员的职业保障将起到正面效果。